石坪年八祭石节
文/万文才
“年初八，做粑粑；祭牛王，好景长；石神佑，家家富。”这是贵州一个苗族村寨里妇孺皆知、常挂嘴边的民谣。
歌谣传唱久远，却深藏着这个村寨深沉厚重的故事，充盈着村民们幸福美满的生活状态。这个苗族村寨就是贵州省三穗县台烈镇南面山旮旯里的石坪村。该村距镇政府驻地5公里，距县城20公里。全村现有260余户人口愈千人，都是苗族人口。该村村民安居乐业，勤劳致富，周边都是苗族村寨，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其传统的民族节日—石坪祭石节，就是与这个故事息息相关，并以其独特浓郁的民俗延承至今，而且年渐隆重。
提到石坪村祭石节，“祭石”一词引起人们多少好奇。其实这与其村名的来历有关。村中代代相传，清朝中期，石坪先人构弄从贵州台江一路往东奔徙，直到今天的寨头苗寨歇下脚。他看到这里人来人往，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在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这里的居民淳朴豪爽，就下定决心在寨头先定居下来。于是找到了寨头的旺族，询问落脚的活。旺族寨佬有个条件，要他的投名状。只要他杀个仇家即可落户。仇家就居住在原来的剑河县城柳川镇。他感到绝处逢生，认为这不是什么活。构弄于是通过侦察发现并掌握了这个仇家的住所和生活规律，逮着了机会，果真杀了仇家提交了投名状。寨头的掌事们便信守诺言答应让他居住下来。久而久之，觉得此人能干可信，便划了一片山地给他。地就是现在的石坪。他于是搬在自己的分地定居了下来。当时，石坪洋北（苗语音，意为寨子后边），即今天的石坪老寨子，枫树、柏树参天林立，大的直径两米有余，甚是山高林密。常有放养的水牛跑下寨子河边饮水或懒睡水田，摆尾享受。有一天，有72头水牛往河边冲下来，有的跑到现村委会办公楼处的水田（当时均为田）躺着，有的跑到河里趴着，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天近傍晚，水牛渐渐回山，但躺在今村委会办公楼处水田的三头水牛和在下边河段百米处的一块大水池里的大牯牛摇头摆尾或许觉得舒服不肯回了。第二天一早，构弄起来意外发现这水田里占据着三块大石头，形神均如水牛一般。再环顾四周，大水池里也好像有一头牛，定如磬石。构弄走进大水池一看，真是石头，且与三头水牛遥遥相望。说来也怪，在如今的久梁琴河段，也滚下两颗大石头，一颗如船形，长有三米，宽约六尺，横贯水中；另一颗呈圆形，半径六尺有余，在船形石下方抵着不动。
构弄惊悚，不知所以。只好回家，好几天不敢出门，也不准家人出门，生怕又有什么新奇怪事发生，只怕是什么妖魔鬼怪要降落村落或者村里将要面临什么天灾人祸。但数日过后，村里依然如初，似乎山更青水更绿，庄稼也长好了许多。年复一年，村里人丁兴旺，万事大吉。构弄异常高兴，也才在神龛下点了一柱香烧了一沓纸摆好了刀头盛上满满的油茶，然后捉来一头大红公鸡杀鸡滴血拔毛，虔诚地拜了三拜，才将家人聚到炕 边说了此事，而且万般叮嘱，不许大声说出去。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全寨人都说开了，大家一直长埋于心中的迷团也得以解开。年长日久，村里人繁衍生息，六畜兴旺。有一年春节过后，村里都闲着没事，寨佬们便召集在一起闲聊。一位长者说，这里有这么多巨石降临村里，这是上天赐予的旨意，不能违背，要全寨虔诚祭拜，方保一村平安。寨佬一呼百应，大家都觉得是是是。大家也才认真注意到这里流水潺潺，土地肥沃，地域狭长而平坦，是个安居的好地方。众人万般欣喜，说干就干，大家纷纷移步。可惜久而久之，这河里的两颗石头已被河沙淹埋于河中，而那盘据着三块牛石的水田也被填充了土石修建了今天的村委会办公楼，庆幸的是，那个盘卧大水池的牯牛石依然还眷望着石坪村落。
寨佬挥手叫大家赶快去好好看看这块石头，并责成大伙围石作揖，尊为石神，祈求见谅，并万般叮嘱众人千万不要亵渎神灵。寨佬们在回来后迅速商议，觉得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祭拜神灵。于是寨佬们便依山而在牛石旁立了土地公，并把牛石周围扩宽平整成一块宽阔的芦笙坪，并把这里的土地公和这大牛石当作全寨的“神”。为表达对神灵的敬畏，在确定祭拜的当天，也就是正月初八，全寨人放下手中的家务活，一起来准备“拜神”“请神”。
寨佬们决定把当年村里喂养的最大一头牯牛宰杀来祭祀，觉得这样才能表达全村的诚意。并请当地的法佬商议，商定如何祭拜之后，就正式举行仪式。由村里威望最高的寨佬把牯牛牵到这一块牛石前，牵引着转四圈，每一圈由牵牛的长佬吆喝，第一圈吆喝“神灵保佑大家健康无疾病嘞！”大伙齐声应和“对呕！”第二圈吆喝“神灵保佑大家出入平安无祸害嘞！”第三圈吆喝“神灵保佑大家发子发孙无灾病嘞！”第四圈吆喝“神灵保佑大家年年丰收无饥饿嘞！”在随后大伙一次次齐声 “对呕” 的应和后，杀鸡宰牛，并把做好的粑粑和油茶贡上祭拜。而且，每到这一天，村里人都要先喂饱家里的牛才能来参加仪式，而且“逢石勿动”， 不准开山取石，不准损石乱扔，不准打石盖屋等，生怕冒犯“石神”，伤了岁景。
在举行庄重的“拜神”“请神”仪式之后，隆重的庆祝活动拉开序幕。当天下午，全寨男女老少都身着盛装，在芦笙坪上踩芦笙、对情歌，一庆便是三五天。
或许真如当年那位长者的感应，村里从此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不再逃难奔徙。大年初八祭石的古朴庆祝形式即石坪年八祭石节也因此延承至今。
年长日久，往来这个山沟沟里“闹闹”的人们，暂不考虑该村的苗语名叫西陇（苗音：Xongkliongs），而在汉文化的大融合下，把大年初八来这个有着石头传说的坪地里“闹闹”的说法叫“闹石坪”，久而久之，这里真成“石坪”，并标注在三穗县域的地图里了。
“大年初八姊妹忙，姊妹饭香客先尝。主客连连对歌声，情到浓时身许郎。”这是笔者参与节庆后写的七绝《石坪闹春》。这里虽不是姊妹节，却甚是姊妹节。当你用心感受置身于此，你就会深切体会值得来“闹一闹”。
这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石坪村有个特点，都是一个大家族，张姓村，一大家子不能通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时，全靠“进出口”，最好的方式就是敞开寨门，邀约周边的村寨一起来“闹闹”，才能闹好好事来。所以，至今远到邻县剑河新民新河、岑松苗寨，近到本县的寨头、巴冶、小巴冶、寨往、江桥、白眉、干于、贵槐等自然苗寨都应邀而来，或聚会饮酒，或细品姊妹们用心做的喷香饭菜，或山前屋后深情对唱互表衷肠，或到芦笙场里选媳妇相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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