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狗日的房子_写作学会_三穗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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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4/6/22 20:15:16
来自：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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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滨江花园》从原稿到发表
作者/杨秀喜

     侗族女作家杨芳兰小说《滨江花园》讲述了一个普通女教师为在县城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而与残酷的现实展开博弈的故事。小说从原稿到最终的得以面世，经历了曲折而艰辛的修改过程，这一修改过程既体现了作者对自己作品精益求精的创作态度，更凝聚着编辑老师的辛劳付出。
     小说原稿有１１个章节，前７个章节写夫妻二人到处筹集资金终于买到了一套房子，后４个章节写夫妻二人因为沉重的债务而龃龉不断最终分道扬镳。应该说，原稿较为逼真地将底层人物为实现房子的梦想而节衣缩食四处举债的生存景况描绘出来，故事的基本框架很好，情节设计也合理，不少章节令人动容。但从整体上看，各章节差不多是平均使力，没有形成一个让人震撼的高潮。用编辑老师杨群江的话来说是缺少思想的深度，欠一点厚重感。杨群江老师很看重小说思想性，他认为小说没有一定的思想，是很难要动读者的。杨老师觉得小说还有更大的继续拓展和升华空间，值得继续开掘修改。在作者与编辑的共同努力下，《滨江花园》以更厚实更成熟的面目出现在读者的面前。将原稿与改定稿作一番比较，我们或许会发现一篇优秀小说从稚嫩到壮大、从单薄到坚实的一些成长兑变规律。
     修改的过程就是按照预期的写作意图对原稿进行增删的过程。与原稿相较，改定稿明显删去了一些内容，由１１个章节浓缩为７个章节。房子为什么廉价***、夫妻俩曾经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而不成、与石玲珠、张旭梅、赵大赞等同学的一次聚会等内容被删除了。删除这些内容，情节显得更集中紧凑更生动流畅。有删就必有增，而这增的部分才更见出修改者的匠心与功力。首先是增加了夫妻俩四处筹钱这一情节的份量。对于低收入人群，想要在城里买一套房子，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们得作好当一辈子房奴、过艰苦日子的思想准备。要买房，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筹集资金。原稿写借钱的地方不多，一是公公主动送来几万，二是初中同学帮忙贷了几万，三是自己回家卖了父亲的杉树。而在改定稿中，筹钱这一情节得以大大加重。其一是向同学借而被同学婉拒；其二是丈夫向信用联社贷款，本来可贷１０万后来只贷了５万；其三是自己回老家卖了父亲的杉树，其四，公公送来六万，其五是初中同学杨林子的“慷慨相赠”。为什么要加重筹钱这一情节内容的份量呢？因为不加重则不足以表现出筹钱的艰难辛酸，不加重则不足以表现出买房之不易，不加重则不足表现出日后他们因生活的重负而危机四伏的婚姻生活。更为重要的是通过人物的四处筹钱，使小说的内容由家庭向社会延伸。这不仅大大地拓展了小说的容量，而且更有利于反映当今社会的人情世故。比如我们可以通过女主人公向同学好友借钱的描写认清了所谓同学好友的真面目。 “我”满怀信心寄希望于同学好友，但一提到借钱，他们一个个都非常“智慧”地找出各种借口体面地回绝了。同学好友的所谓情谊只限于场面上的请吃请喝，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貌似很铁的同学好友在关键时刻一个个都现了原形。再比如我们可以从“我”与初中同学杨林子近乎钱色交易的描写中体察到一个知识女性的复杂心态。为了日思夜想的房子，一个受学生尊敬的女教师、一个有身份的知识女性竟不顾女性的尊严而委身于他人。这是多么无奈的事情啊。小说还用了近一个章节的篇幅写了我回娘家找父亲商量卖杉树的事情。其用意在于以此来检验亲情。很少回家的我，突然出现在父母哥嫂面前，家人的惊愕不亚于地震。哥嫂怕我跟他们争夺责任田的补偿款，他们对我的到来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现在是哥嫂掌家，父母有什么事得看哥嫂的脸色。父母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我却要同他们商量卖掉他们准备用来做棺木的杉树，真是于心不忍啊。此次回家之行，我在哥嫂面前尽失颜面，在父母面前愧疚万分。亲情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脆弱！由此看出，增加筹钱的情节除了拓展了小说的叙事空间，尽现人情世相外，还与后文夫妻的矛盾升级最终导致婚姻解体构成强烈的反讽关系。因为筹钱的过程已隐伏着将来的家庭危机。你看，“我”付出了包括人格尊严在内的惨重代价终于买到了一套房子，但买到了房子，“我”却失去了婚姻和家庭。小说越是突出筹钱的艰难与辛酸，就越让读者为他们将来的命运担忧，就越为他们最后的分手感到痛心疾首。女主人公越是不顾一切的筹钱购房，她离惨败的日子就越近。千辛万苦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如此惨重的结局，早知如此何心当初呢？因此，强化筹钱过程的艰辛就是强化小说的反讽意义。
     改定稿的另一个大起色是加深了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开掘。开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就是为了了使人物的性格更加丰满，从而让人物形象由“扁平”趋于“圆形”。为此，小说加进了一条情感线，那就是我与杨林子的暧昧关系。原稿中杨林子只是个匆匆过客，他热情为我找房子，我对他也心怀感激，二人的关系仅此而已。在改定稿中，杨林子是作为一个较为重要的人物出现的，他对女主人公形象的刻画具有重要意义。杨林子不仅热情耐心地帮我找房子，而且还用实际行动，即拿出自己的钱替我实现了购房的梦想。杨林子为什么对我如此慷慨？合理的解释或许是他在中学的时候就暗恋着我这个“大才女同学”。我也知道杨林子喜欢自己，当接到杨林子的邀请后，我竟然兴奋得不能自持。“我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那条早买在家却又不敢穿的吊带沙滩裙。”我努力把自己打扮得近乎完美，然后才得意地来到杨林子身边。当杨林子露骨地赞美“我”漂亮时，我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舒畅。这说明杨林子在我的心里荡起了微澜。正因有了这样的情感基础，当杨林子拿出十沓百元大钞，将“我”按倒在沙发上时，我才没有拼力挣脱。“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牵着走进一个模糊的世界。”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委身于杨林子，并不完全是被他的钱打动，其中也有情感的因素。虽然“我”在金钱面前丧失了女性应有的尊严，但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她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出卖灵魂。同样，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认为杨林子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他帮我出钱买房虽有贪“我”色相之意，但也没有不可告人的不良用心。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后来他们的一次邂逅中确证。在那次邂逅中，杨林子把我当成最值得敬佩的人而向我倾吐了被妻子背弃的苦恼，同时也为自己曾经对“我”的伤害表示后悔。“我”也坚决拒绝了杨林子的相送。可见他们都守住了做人的底线。总之，小说通过加入“我”与杨林子暧昧关系的描写，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通向女主人公心灵的通道，让我们从中洞察了女主人公幽微隐秘的情感世界。“我”的性格也因此较之原稿更鲜活饱满。当然，加入了这出情感戏，也让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现实，即穷人有穷人的不幸，富人也有富人的不幸。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小说的社会意义。作为穷人的“我”为了一套房子费尽心力，换来的却是家庭的分崩离析，作为富人的杨林子表面上风光无限，谁知他的妻子早就背叛了他。无论穷人还是富人，到头来都不得不以悲剧告终。小说的主题思想靠人物来承载的，作为资深编辑的杨群江老师深知一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对于一部小说的重要性，只有把人物写活了，小说的主题才得以彰显与升华。因此杨老师才鼓励作者大胆地写人物的情感，于是才有“我”与杨林子的情感戏。不过，在我看来，“我”与杨林子的感情戏还写得不够，还应该让杨林子在“我”的心里掀起更大的波澜。
    小说的结尾也有很大的改动。原稿中，“我”离婚后，很快就后悔了，正打算如何复婚，却听到了丈夫与别人结婚的消息。“我”回到原来的家，看到自己的丈夫跟另一个女人及公公、女儿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准备就餐的情景，“我”知道这里已不属于自己，最后只能万分沮丧地离开。我个人认为这样的结尾也是不错的。而现在的结尾是，“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创痛后，打算重新找回过去的生活。决定买掉房子回乡下去与丈夫团聚。我认为这样的处理在一定意义上淡化了小说的悲剧意蕴。我也深信编辑和作者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们不忍心让笔下心爱的人物如此悲惨罢了。虽然作者怀着善良的愿望让“我‘钻进开往乡里的的士，但等待着“我”的又将是怎样的结果？“我”还能找回从前的生活吗？仍然令人愁肠百结啊。可见这种开放性的结尾，仍能为读者留下广阔的想像空间。从这一点上看，这样的结尾也意味深长，值得称道。
    总之，改定后的文本，因为删去一些冗余的内容而使情节更流畅紧凑，因为增加一些必要的情节而使人物形象和主题思想更生动饱满、更具有震撼人心、促人深思的力量。这就是编辑和作者苦心孤诣想要达到的写作目意图吧。
     读罢小说，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刘恒那句著名的粗口话——“狗日的粮食”。我也想骂一句，“狗日的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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